蚂蚁(第一版)
在地上,有几只蚂蚁正在挣扎。
有一位小男孩从组屋里的楼梯间走过来,走在组屋里冷冰冰的走廊上。房子,逾十间,并排在走廊边。房门被铁门深锁着,在无人的情况下,显得有点死寂。下午时分,走廊间没人,组屋里犹如被空置的死城。冷冰冰的洋灰,铺在走廊上,经过二十年载的光阴后,开始出现裂缝。缝隙中,有几只蚂蚁,从中钻出来。蚂蚁黑黝黝的身子,如底层的员工。他们在缝隙里生活,偶尔出来看一看外面的世界。那小男孩没注意着眼前的路况,更何况是在地面上的蚂蚁。他一不小心踩下他们。唉!可怜的蚂蚁,又要在地上挣扎,为脆弱的生命拼上最后一口气!
“阿妈”那小男孩叫到。经过好几间房子,他终于回到他的家。有个长满白发且驼背的老太婆在他的家门口,为家门前种植的花草浇水。载种花草是阿妈的最爱。那些花草,为死寂的家门边增添生机。有朵富贵花,向着家门旁的阳台盛开,向着阳光微笑。阿妈喜欢花草,尤其是福贵花。福贵花又肥又圆嫩的茎,不知里头装满着多少金银珠宝?富贵花令人讨喜,也象征着荣华富贵。荣华富贵四个大字,却对一个住在组屋里的小康之家来说,是虚幻、是幻影、是泡沫。
阿妈看着他的孙子回到家,毫不掩饰的挤出笑容。她一遍浇花,意边底下头思索。她心中似乎有个不能解开的结,只见到她的孙子性格多么开朗,只好把她的心事隐产起来。在跟她的孙子交流时,阿妈只好把她的心事一字未提。
“你最近上学好吗?”阿妈向他的孙子问道。
“还好吧”那小男孩回应着阿妈。
小男孩穿着的制服已经发黄,有着明显的皱纹。窄小的校服由一个高大的身躯穿上,有点不大搭配。阿妈看着她的孙子的校裤已退色,发黄的校鞋校袜,心里总是不大好受。那小学生才刚过七岁,入世未深,不知道一位有六七十年载的长辈,正在对他忧愁什么。
阿妈帮她的孙子提起小书包,打开家里的铁门让他进来。家里铁门年久从未保养,表面上能看得见许许多多锈斑。阿妈打开家里的铁门时,铁门发出吵杂的声响。那小学生领她的奶奶一步,进入家里。
家里除了阿妈,没人。小男孩的父母有个劳劳碌碌的命相。他的妈妈在鸡饭的摊口做小贩,客源不多。每当周末、周日的时候,他总是要帮忙他的妈妈,打理鸡饭摊口的生意。他不大了解他的爸爸做的工作,只知道他的爸爸总是早出晚归。
阿妈进来家门后,就锁上家里的铁门和木门。门外两旁的墙壁有一副对联。她已很久没有为新年作装饰。时间久了,对联的红纸破了,字也变得模糊不清。铁门上有个绣球。绣球鲜艳的红色,熬不起时间的流失,退色成不起眼的暗红色,加上堆积的尘埃,似乎是一团黑色的乌云。
“咚。。。”一声响,被锁上的木门打开了,有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。这时天色已暗,约莫刚刚才过晚间七时半。附近的祈祷室,刚刚才响起诵经声。
“爸。。。”那小男孩叫道。他正在客厅里做功课。家里的空间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狭小,没有给于他一个做功课与温习的书房。他的爸爸皮肤黝黑,手上处处都有刀俎,看起来他每天起了干活儿。
“功课做好了没?”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,爸爸这样说。
“正在做着。”小男孩答道。见到爸爸手上提着一袋装满着三个包裹,然后把那一袋东西放在客厅旁的桌子。那小学生好奇地拿出其中一个包裹来看,发现那个包裹是用报纸包的,很明显是从附近的茶餐室买来的鸡饭。那鸡饭,不是他妈妈做的。
“今晚我们一起去吃鸡饭。”那小男孩说道。
他爸爸说“是呀。”
妈妈不在。那小学生、他的爸爸和阿妈一起在客厅旁的桌子上,吃晚饭。
“儿子,你最近怎么样?”阿妈问小男孩的爸爸。
“还好吧。”他的爸爸答道。他随即接下来讲:“阿莲已更新商业执照,其它的钱都花在孩子的身上。”阿莲指的是小男孩的妈妈。“校服,校鞋已买了新的,杂费已缴交,她给自己用的钱不多。”“我家的租金与门牌税也交了,加上我摩托车的车油与你们的饭,我皮包所剩的钱不多。”他爸爸一遍说道,一遍叹息。
“还有家里的租制契约快到了。”阿妈说这句话时皱了眉头。听了这句话,爸爸的注意力似乎吊滞,难接受事实。租制契约到了期,表示他们的家不再是他们的家。他们得到其它地方,花更多的钱,去买一间适合他们的房子。小男孩吃着鸡饭,似乎没听见爸爸与奶奶之间的交流。就算他听到,未必能听得懂。
吃完晚饭后,阿妈帮她的孙子、儿子洗碗碟,小男孩继续在客厅里做功课。爸爸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,吸着烟。阳台上没有良辰美景、银河星宿,只见到有正正方方的建筑物里,住着许多与他面临相同命运的人。外面的世界有许多猛兽,称霸着食物链的顶端。他只是一只蚂蚁,即使力量小,也要闯出一片蓝天。人们不知道他的存在,毫不留意之下,狠狠的踩下去。
在地上,有一只蚂蚁正在挣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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